拾玖th

【肖王(肖)】黑春天

- 四季系列3/4

大学校园AU,学长学弟paro,但是并不拿年龄差说事儿

- 标题来自木心先生的诗,又写烂了一个好梗






a.


    他捏紧刹车,吱呀——,自行车拖曳出深色轨迹,稳当地停在他左手边。

    白衬衫,蝉鸣和风,烈日、酷暑,一切都老套得不像话,半透明一样。





b.


    肖时钦那天坐车从W市轻轨底下过,抬眼看见郁郁葱葱的爬墙虎从轨道垂下来,贴着支撑的立柱,收敛又张扬。

    在1.3秒每簇爬墙虎的车速里他意识到有些东西是向下生长的。

    他们大学图书馆对面的墙上也生满这种蔷薇亚纲植物,当初他和王杰希对坐在窗边,抬眼就是红砖上的绿,绵延了近百年,还要继续下去。

    王杰希抱着笔电打paper,键盘敲得不响,肖时钦很仔细去听才听得见,由快到慢,顿住,再提速,像支捉摸不透的变奏曲。他时常出神,托腮看着王杰希的笔记本背面,揣测后头那个遮了一半的神情,在王杰希抬眼时却又低头假装认真做题,胡乱拿起尺规,瞎比划。

    即使这样肖时钦的机图作业也总是班里最好的,线条粗细,圆弧、箭头,投影求长,投影面转换,曲面求交,王杰希把这称作天赋,在终于忍不住戳穿他的小把戏之后。

    那次他紧接着拿起肖时钦的冰美式抿了一口,于是肖时钦知道他也不是面上那样自如。

    这个方法一直好用,像是非洲部落里审判时嫌疑人手中握着的蛋,量化情绪,谁也逃不过。

    可是当你对面坐的是颗星星的时候没人在乎这一切。肖时钦眼里王杰希无疑分属于发光体,光芒亮堂又温和的那种,他融入这片光晕里不像别的那样艰难,是天生契合。

    他们那时年轻,以为江河万里之下有一轮朝日,明黄的,戳散的溏心蛋一样。

    直到后来他们意识到江河之下只是泥沙,而他们牵手走过的子夜不通向一个万丈光芒的黎明。

    你应该可以想见幻象碎裂后的落差了,那毕竟是个他们付出了诸多努力,以为可以永葆的黎明啊。

    可有些东西是向下生长的。





c.


    生活总是连轴转,直到你终于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

    肖时钦敲完最后一串代码的时候已经麻木到察觉不出快慰,意识连同肌肉一道变沉,而他抽不出抵抗的气力。疲惫感从脚底入侵,像初春北方还未散去的寒气一样,收割下又一个战利品。

    一个多小时前这间教室里的人就走了干净,只剩他一人在角落,键盘噼里啪啦响,回车键尤其按得重,像是泄愤,其实只是白费力气。他吝惜电,起身关了前三排的灯,只留最后一排三盏,离得最远的那盏镇流器坏了,时暗时明,滋生一种呆板的生气。

    杯子里水已经凉透了。

    饮水机在很长的走廊尽头,肖时钦一路走一路关灯,于是每一步都比先头更暗,像是这样一盏盏亲手熄灭了设想多年的愿景。然后他接完水回身,要从黑暗里走进昏暗的光亮中去,反而心头惴惴。

    他不知什么时候起习惯于从黑暗中汲取一星半点的安全感,摇摇欲坠的,脆弱又珍贵,然后就这样认定下来,权且当作自我安慰。

    人是擅长自我安慰的动物。可这本身也是一句自我安慰,不可证伪,应该摈弃的,却被他攥在掌心留下来。

    然后他重新坐下来,肩周酸得要命,键盘又开始噼里啪啦响,换了一种节奏,越是快,越是有气无力,然后还是硬撑着响个不停。

    手机没电关机被他扔在一边是几个小时前的事儿了。他最后赶着看了一眼新讯息,王杰希的那一条孤零零地藏在大片红色提醒里,问用不用等他吃晚饭,和昨天前天大前天一样的字句,语气都没变过。

    他来不及回信。如今不比几年前王杰希出国交流的时候,他们航空快件发得都更殷勤,恨不得身边事无巨细都要写进去,思念不好意思直说也要拆散了揉进字里行间,生怕距离,除此之外无所惧,理所当然地相信天长地久。

    那时是信纸和墨水消磨得快,如今是爱和勇气。

    白天的时候他的导师给他提了几条改进意见,兜个圈子框进小份善意和期许,他面对总是这样的好意总是手足无措,像是又弄砸了什么一样。在那些摇摇欲坠的崩塌之前他钻进自习室,DDL就在眼前,咬咬牙挺过就好,这么想着,他身体内部的齿轮又开始不舍昼夜地转个不停。

    这一天天的,赋有象征意义的轮回一样。





d.


    先前他也常常熬夜,不再像高中时候小打小闹似的,最晚的一次他为大作业熬到凌晨三点。

    下楼的时候他脚步虚浮,之前苦咖啡强行堆砌起来的意识纷纷抽离,他低头踩着明晃晃的灯光,临了门口才想起来在衣兜里翻找自己的IC卡。有一只手替他刷开了门,他下意识道谢,王杰希的声音沉沉地应了,在他不甚清明的颅内炸响一场炫目的烟花。

    他们一道走出教学楼,外面冷得要命,北方的冬夜张牙舞爪地袭来,肖时钦下意识瑟缩脖子,王杰希残留暖气余温的指尖替他理好围巾。

    那天月亮又圆又亮,像是第二个太阳。肖时钦模糊地记得一点,在走进树影的时候他拉住王杰希的手,把自己的五指塞进他的掌心里,心里盘算着第二天能不能借口困意太重故技重施装傻充愣。

    王杰希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那个吻赋予之前路边的自行车、图书馆对面的爬墙虎和太阳一样的月亮意义。

    自行车轮下压着诗,他们一人负责写,一人负责读,不需要什么统一的韵脚,每一行后面都燃起火焰,青红色的,一片片一盏盏,小女孩火柴棒下的美梦。

    肖时钦只记得不甚清晰的一点,也足够温暖无数寒夜了。





e.


    忙研究生毕业设计的那段时间肖时钦总是很晚才回,他怕动静吵着室友搬到王杰希的公寓里,算是正式同居,其实每天也见不着几面。

    他回去时开锁落锁都得是轻手轻脚,冲凉也不敢开大水量,怕水声太响。他只开门廊那儿的那盏灯,暖橙色的光晕触不及王杰希的脸庞。洗完澡最后他擦着头发光脚去关灯,然后再摸黑爬上床,生怕惊扰同塌之人。他也不敢环住王杰希的腰,王杰希工作一天何尝不是疲惫不堪,加班加点也是家常便饭,不见得比他早睡多少,那一点睡眠已经岌岌可危了,肖时钦哪敢因为一点私心肆意破坏。

    他躺在床上总是想起之前王杰希和他住在同一栋宿舍楼的时候。学校规定十一点熄灯,王杰希的室友习惯在自习室咖啡店刷夜,他就趁机摸去他的宿舍。王杰希知道他的心思,在他来前从来不锁门。

    他们有时候在USB台灯照亮的方寸之中亲吻,脸颊鼻尖耳廓,身上的任何部位都不放过,用丰富的神经去感知彼此,在大脑里留下亘古不变的记忆。更多的时候他们彼此攀附着肩,在书桌和电脑椅上鲁莽地笨拙地相爱。他们的肢体总有大半落在黑影里、悬在空中,这样秘密的契合总是压抑的,同时却增添快感,在模糊的光影之间肖时钦牢牢记住王杰希小臂内侧痣的位置和他半睁半闭眼睑的角度,其余的他的身体替他记下,私密的可靠的,化石一样历历记着他们的过往。

    如果给他选择,他希望那样的日子永不停歇才好,总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他们分睡二分之一张床,却像陌生人一样互不侵占,该死的泾渭分明。

    这种泾渭分明像种癌症侵蚀他们共有的一切,有时候让肖时钦难过得睡不着觉。可是每当他伸手想要去触碰王杰希,理智总站出来说服了他,他于是收回手,习惯了沉住气做那些对的而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他始终没学会与自己的欲望共处,只是勉强学会了不去理会。

    而王杰希终于也变成了他无法融入的那一部分。

    眼见他楼塌了。





f.


    肖时钦回到W市工作,藉口留给彼此一点思考的空间,其实后来要发生什么他们都心知肚明。他们从前也默契,却料不到最后是以这种方式。

    从前他们最怕的距离成了最安全的;爱有多长久,他们也算是身体力行地度量过了。

    他们之间没有谎言却生出隔阂,冰一样透明又冷硬。他们都没做错,只是爱这种东西,本就不该祈求一个长久。

    他仍然惦记王杰希,但不经常。像是秋天嗅到桂花香这样的琐碎小事,他想起校园里没有桂树,于是想到不知道王杰希有没有机会闻到。他有时也在W市寒风凛冽的日子里盘算着B市是不是该下雪了,遗憾他们还没有一起看过紫禁城的雪。王杰希紧张的时候还会无意识地喝别人杯里的水吗?他有时候甚至真心实意地嫉妒那个“别人”。

    那些时候他是真切地想他了,这种想念不定时发作,是他们相爱一场落下的病根,没法祛除干净,只有任他去疼,疼过仍然心悸。

    但到底他们相互吸引,是由于爱还是脆弱,肖时钦说不清楚,他想王杰希也没法断清。朝生暮死地活过一次也好,好歹他们的感情是彻头彻尾的浪漫主义,是朝菌是蟪蛄,他们不知小年大年之别,方才轰轰烈烈地开始,轰轰烈烈地落幕。

    他们明知没法再像这样去爱人,却也不能够重新这样去爱彼此。

    爱定义了他们,塑造了他们,以致他们不再完全契合如初;倘若这就是根源了。

    倘若他也会想他。

    倘若他还有机会埋在他肩头。





g.


    倘若我们还有很多个属于彼此的春天。

    肖时钦喜欢这些用“我们”写就的句子。

    我们相遇,相拥,相爱。

    我们在太阳一样的月亮下接吻。

    我们灵魂契合。

    我们索要长久。

    我们做爱。

    我们亲手砸碎瓶装黑春天。






——— FIN ———




这篇写得很难过,写完自己看也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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