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玖th

【王肖】思迁

单箭头老王

- 想了很久还是不忍心了,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最后是开放式结局

- 建议搭配bgm:《Almost lover》





壹、


    后来的他们都承认,那天的王杰希有些奇怪。





贰、


    B市的北风里藏着钝刀,却无法把他割得鲜血淋淋。

    他心底压着个火烧火燎的秘密,长期以来,他以此为盔甲从周遭的明枪暗箭里护自己周全。

    就像现在,他从和赞助商的应酬间脱身而去,天色已经很晚而时间尚早。前一秒眼前的觥筹交错杯影叠叠在此刻全然化作他呼出口经不住一握的白气,而曾在杯中的酒液在他温暖的胃腔内摇摇荡荡,收买了那些过分敏感的神经末梢,生出一种燥热的错觉。

    他本来不必步行回来的,现场那么多人,总该有几个滴酒未沾能够开车送他回来,可是他嫌那车座上的如坐针毡过于漫长了。而红绿灯和黑白斑马线在这一刻全部成为他的敌人,他在十字路口跺脚,暖意如约从脚底向上蔓延,却不是他想要的。灯牌上的倒计时流逝得太慢太慢了,像老妇人的脚步,走走停停,还转过头质问他,你在赶什么呢,你在等什么呢。

    他不需作答,这个问题的提出者也不希求一个答案——灯牌上的数字只是从容地、玩味地冷眼目睹他的心急如焚,而他甚至无心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反击。

    过了这个十字路口还有两条街再过一个天桥就是微草俱乐部,他小心地穿梭在川流的人群之中,插在大衣口袋的手不安分地敲打凌乱的节拍,全部心智都在叫嚣着让他丢弃体面奔跑。他于是跑了两步,却又停下来掏出手机,待机界面显示时间才刚刚七点过两分,通知面板里没有任何新消息,他不甘心地解锁点进社交软件,收获理所当然的徒然。

    于是他微不可察地叹气,再往前走也终于收住了迫切的脚步。

    还早呢。





叁、


    王杰希不知道该怎么承认那天他只是在等一通电话。

    等一通电话这样的陈述太笼统,也太轻描淡写。





肆、


    微草提供的是单人宿舍,王杰希从来没有这样庆幸过这一点。

    一个月前B市开始供暖,如今累加的热度足够他在室内穿着单衣活动。他摘下围巾同大衣挂在一起,将西装外套妥帖地收进衣橱,被冻得不甚灵活的手指费了好大功夫才解开领带。然后便是袖扣,他正要一并摘下,转念却又把已经取下的左边那只重新戴上。然后他抖抖手腕,抚去袖口多余的皱褶。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方才的急切统统隐形不见,窗玻璃模棱两可地映出他不自知的温柔,渗进窗外的夜色中去。

    只是当他坐下来按开手机的时候那种火烧火燎的感觉又卷土重来,那些推辞不得的酒精仿佛全部浇灌在这之上,火光撩人又可怖,他应该逃走、应该避之不及的,却找了借口靠近再靠近,唯恐这是泱泱的火星,若是耗尽全部氧气又要熄灭。

    他已经经历过太多这样的无望了。点燃一簇火,再亲手浇灭,然后不甘,然后酝酿起下一次的燃烧。

    他以前理所当然地以为总会有下一次燃烧的契机的,可现在他却开始期翼起永恒的光和焰。他知道就要快了,现在已经七点五十,最迟不过两三个小时,他就可以安然无恙地走进那片灼人的火光里去了。

    手机屏幕熄灭后久久没有再亮起,他半是安慰半是告诫地提醒自己再耐心些,他已经捱过那样多的日夜了,无惧这几秒几分几时。

    于是为了消磨时间和不耐,他翻开笔记本电脑,点开上次比赛团赛的录像,又拖出一个文档在一边,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可是这只是适得其反。视频的慢悠悠的进度条和文档闪烁的光标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分秒的流逝是如何艰难而漫长,而等他回过神来时,视频已经播过大半而文档仍然是空白,他的手压在桌子边沿,刻意保留的袖扣在手腕处印下凸凹的红痕。

    然后视频播了一个又一个,光标仍然闪动,他起身又无措地坐下,椅子腿划拉地板,发出刺耳的呲啦一声。





伍、


    后来分针与时针张开了美丽的六十度。

    十点了。





陆、


    嘿,你得沉住气。

    这个声音适时地窜进王杰希的脑海,按下那些沉沉浮浮的悲观念头。

    噢,是呀,他不乏自责地想着,他怎么能因为一项还未成立的罪行怪罪他呢,现在——现在还完全算不上晚,不是吗。

    他想那些流淌在他胃里的酒精该是发酵了,或者是暖气太熏人,总之他心跳又急又快,头脑也被冒失的血流冲撞地不甚清明。

    他进了浴室放了一缸热水,指望能让自己放松下来、冷静下来。而当他解开两颗衬衫扣子又推门拿了手机回来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大概是真的没救了。手机被小心翼翼地安放在洗漱台上,而他潦草地将身体没入水里。白茫茫的蒸汽扩散,看似无往不利的,可是只要一声铃响就能穿破所有萦萦的雾霭。

    后来手机屏幕突兀地亮了,他一个激灵坐起身来匆匆在毛巾上蹭干手心,够过手机一瞧才发现是垃圾信息。那一刻他的失望无以复加,可是这谁也怪不得,他的手臂重新垂回水中的时候激起小朵的水花。

    这是他难得百无聊赖的时刻,他开始细细思考这一切的意义。

    直到那一刻,这些都如此的明了。

    他爱他,这是肯定的;而有那么几个瞬间,他确定他也同样爱着他;可还有些时候,他对此也不那么确定。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他观望停滞的日月里不断攻破他的思想防线,他想,没关系,就算他还没爱上我,我也可以等。

    会有那么一天的,而那一天如今看来就该是今天,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享有同等的可能性,在那时,他漫长而含辛的熬煎就要终结。

    他一直坐到周身的水都凉了才起身擦干身体换上干燥睡衣,掌心因为抹去镜子上的水雾而重新变得湿漉漉的。他拿起手机和一旁放得整整齐齐的袖扣,心里想着他当时说得对,祖母绿的颜色确实很适合自己。

    这个礼物本身贵重,但他在意的是它背后的意义。

    那时他看向他的眼神是使他认定他也爱他的缘由之一。而自那以后,他多少次想着在将来的某盏暖色的灯下,他亲手给自己戴上它们,或者在某个夜里将它们摘下草草放在床头柜边。

    那些肖想就要成真了。





柒、


    还有时间。





捌、


    还有时间,尽管王杰希要承认每一秒都在焚烧着他的心智。

    他从来没有这样心神不宁过。

    袖扣被收进抽屉最里面的小盒子里,触碰到黑色天鹅绒的盒底带给他一瞬间的平心静气,可是下一秒他心里的那团火焰又像是受了鼓舞一样高高蹿起。

    他拧灭了灯盘腿坐上床,手心里紧紧捏着手机,鼓膜里传来的每一声心跳都如同鼓擂,吵得他不得清净。他闭上眼,却隔三岔五地低头看手机,每一分钟都被硬生生掰成好多份,没完没了没个尽头。

    还有时间。

    每当失望涌来的时候他都提醒自己,哪怕最后只剩五分钟了,他也固执地相信他会记得的,而自己会得偿所愿。

    然后是两分钟、一分钟;三十秒、十秒、五秒。





玖、


    时针跳了。

    他食言了。





拾、


    他终于忍不住点开他的对话框,控诉的话几经编辑。

    对面的回复很快,他的手机屏幕终于被铃声唤醒,而他的手指滑向拒绝接听的时候,他引以为傲、备受赞赏的沉练全都丢盔弃甲。

    所有那些过去目光相触的瞬间、那些肖想、那些熬煎与观望,全部碎成一片一片,坠着他的心一起下沉,缓慢地宣判了死刑。






——— FIN ———





"Goodbye my almost lover, goodbye my hopeless drea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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